国医楷模|薛应中:无愧于心的中医人生

2024-12-23 10:38:02

“秦地无闲草,自古多名医”。十三朝古都的西安,既是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重要发祥地,也是我国传统医学的重要发祥地,从神农尝百草的传说,到享有“药王”美誉的唐朝医学家孙思邈,历代名医辈出,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传承,古往今来,古城内外涌现出无数术精德高尚中医名家,用精湛的医术、确凿的实证、温厚的善举,让世人见证着中华传统医学的伟大与不朽,赢得百姓的尊重与爱戴,口口相传。

如今,在西安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薛医堂创始人薛应中大夫以其精湛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续写着中医的辉煌篇章。

薛应中, 1943年出生,籍贯陕西蓝田。从57年母亲去世,他守母遗训,发愿悬壶,志在传灯至今已过去60余载,在和中医结缘一生的岁月里,潜心耕耘杏林数十年,临床实战治愈成千上万的患者,包括诸多让大医院和专家教授们束手无策的疑难绝症,如胰腺癌、肝癌、软骨癌、乳腺瘤、尿毒症、膀胱癌、肺癌、肾衰竭、中风、偏瘫等,建树颇多。经过中华传统医学的启蒙、学习、从业、治病、解惑、思虑的历练,如今他虽然八旬有余,但精神矍铄,仍以关注中华医魂重铸、复兴中医中药为已任。让我们一起走近薛应中,聆听他分享中医人生的思考。

采 访:您从事中医大半生,怎么看待中医药这个中华传统医学的瑰宝?

薛应中:我伯父是老中医,从小我就在一边看伯父熬膏药、配方子。大一点了就开始背诵各种传统医书,到现在仍能朗朗上口。1966年,我先后去拜访了铁路中心医院的著名针灸专家闫庆瑞大夫、西安中医医院的郭命山大夫。这两个人都是很著名并且有卓越绩效的大夫。在60年代备战备荒时期,我还有幸见到周总理曾接见过的陕西中药名家王家成老师。后来,组织上派我去西安医学院附属医院进修三年,然后又到西安铁路医院、西安中医院等进行临床实践。1973年,我通过全国卫生系统的考试考核,被正式调到单位医务所任职。后来要求必须考英语,我再就没有参加过相关考试。

总的来说,我的一生都处于中医中药的环境里,用纯正的中医手法治病,用精选的中药为病人解除痛苦,眼看着一个个的病人康复,疗效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也给了我最大的自信。在中医药的从业路上,我的心理一直是非常笃定的、坚定的,并没有什么巨大的转变、一再怀疑、反复动摇的过程。

当然几十年来,也遇到了不断会有人质疑中医,还有几次成气候的废止中医浪潮等,但对我来说,有半生治病救人的历程,有成千上万患者的良好反馈,无论是医德还是医术都无愧于心,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财富。

2005年,陕北少年申攀因无名怪病在榆林地区、西安结核医院、交大医院治疗,又从军大转到北京协和医院等五家大医院治疗,先后花了27万,报了病危。回西安后,薛应中大夫免费给治疗,三五付药烧退,医院多次抽髓化验造成的后遗症,薛大夫又免费治疗,三个月而痊愈,现在再无复发。

采 访:您心目中,一个好中医的标准是什么?

薛应中:要回答这个问题,可以先说说不合格的中医是什么样的。

我有一些中医同行,整天在各种场合、各色媒体中风风光光,口若悬河,能言善道,然而,实际水平上却停留在防病保健的层面,一遇到危重急症就不敢上前了。

从全国的情况看,还有许多中医满足于调理一些慢性病,病情稍重,马上建议患者转西医治疗,当然可以理解,这样责任似乎可以少担一些,但长此以往,治疗急性病、危重病的经验从何而来?中医治疗急病重症的手段又如何发展?

第三种,就是“打着中医的牌子干西医的事”,诊疗开药全是西医,或者用西医药理学来指导中医。这样的中医,就算他把中医药的理念“宣传到天上去”,长期来说,不但对中医药的健康发展于事无补,还把中医变成了伪中医的“替罪羊”。

类似这样的中医,会使患者对中医的信任度越来越下降,也使越来越多的中医人对自己的事业产生怀疑,最后连自己都不相信中医了。

我一生的目标是做个好中医。一个好的中医,首先,关键在于有拿得出手的疗效,有中医临床上的真功夫。他能脚踏实地,不急功近利,能够真正发挥着中医“治未病”“治慢性病”的特色。患者在他这里看过病后,几乎全家人和周围的人们都从此开始相信中医,甚至再也离不开中医。这样的必定是好中医。

其次,患者有被尊重、被接纳、被融入的感情需求。好的医生能被病人当做家里人、知心人,在询问病情中,也会关心患者家里的情况,生活工作压力等等,就像朋友间的嘘寒问暖,对病程长的患者,还会回访走访。要治病,先做人,中医是一种独到而且内涵丰富的境界,有其独特的治病方式,需要在日常生活的点滴体验中得以升华。

再者,如果能够报以病患一片热诚,有求必应,不计较报酬之多寡。每至贫家,往往不收诊费,且常备方药相赠。无论昼夜寒暑、饥饿疲劳,都一心赴救,不敢有丝毫耽搁。不问贵贱贫富,不论关系亲疏,恻隐之心和同情之心如出一辙。接诊患者,不避污秽,不嫌繁琐,一律认真诊治。不定时间,随到随看,病家方便,自己才心安。每遇穷苦病人,常解囊相助。不瞻前顾后,不自虑吉凶,每遇棘手之症,总能迎难而上。

当然,这已是名医大医的标准了。不过中医整体医德比西医较高,这也是事实。

薛应中(前右)送医进延安窑洞

采 访:您在长期的从医生涯中感受到的中医是一种什么文化?

薛应中:中医,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中医是最适当对外传播和输出的,对比武术、书法、艺术(京剧)等,我认为中医是最能代表中华国粹的,也是因为它很实用。

中医的文化特性,比较重要的有两点,第一点,中医讲求整体观,认为人是一个有机整体,脏腑经络、四肢百骸都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所以,中医注重人体与环境的整体性。第二点,中医之长在于辨证,天文、地理、气候、年龄、性格、病情轻重缓急等,无不蕴藏着大学问,因人、因时、因地、因症制宜,善抓主要矛盾,它不像西医那样分工精细,也就不会轻易失去整体的领悟和把握。一个好的中医,必然是一名全科的医生。

和西医做个比较,西医的注意力都集中于“病”本身,他们所关心的,仅仅是生理功能,但患者是一个“人”,这一点经常被忽略掉了,而这对病人的康复来说,恰是至关重要的。况且,作为医生,目的不单是治“病”,还应该包括了尽可能减轻患者的疾痛、心里负担。这是一个整体观念的不同。

薛应中(右3)在俄罗斯接受“一带一路五周年中国文化国际传播突出贡献奖”颁奖

采 访:请您介绍从医以来,做过哪些免费治疗、义诊和捐助病人的善举。

薛应中:这个,实实在在的说,想不清也数不清了。

我从七十年代开始,就坚持九年义务为患者上门送医,把自己的业余时间全部给了病人。这件事如果不是被后来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的晏朝和《西安晚报》总编马师雄发现,并在《西安晚报》头版头条报道,单位和很多朋友都不会知道。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很单纯,就是一心要做人民群众的好医生。

九年时间,不断有患者上门送礼表达心意,总计有五百多人,全部被我婉拒了。我主动上门为患者治病,还不计报酬,并且给自己规定了“四不”:不收礼,不吃饭,不抽烟,不喝酒。被治好的病人心里过意不去,说治好了大病连饭也不吃一次。我就告诉他,你的病好了,能工作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前几年,我除了要完成西安、咸阳两处排得满满的预约诊疗,每周四都要到延安出(义)诊,头晚西安下班立即出发,次日看完病再返回,已经坚持两年多。

行医几十年间,我遇到家庭经济困难的患者,经常免费诊治,这个根本就无法统计了。包括一些大病重病患者,包括被抽骨髓检查二十余次的陕北患者申攀,家人为了给孩子治病,已经将借亲戚朋友的27万全部花光,负债累累,我都给他们免费救治,复诊时还要带些营养品。医者父母心,做为一个老中医,我一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薛应中(后右2)利用业余时间在陕北为患者义诊

采 访:医生与病人是治病救人、解除病痛的两个对立与统一的主体,您怎么看待这两者的关系?

薛应中:人体千差万别,即便同样的疾病、同样的治疗方法,结果也未必一样。患者有时不理解医学的复杂性和风险性,这是我国现在医患纠纷日渐增多的一个重要原因。

病人信任医生,医生就会更愿意为病人冒险,救治的成功率自然就高。如果医生一边全力为病人救治,一边被病人的不信任弄得凉了心,甚至还担心被指责和敲诈,这时瞻前顾后,当断不断,反倒容易出现失误。

医生要对患者付出真情,患者也要对医生捧出真心。医患之间,信则两利,疑则两伤。惟有相互尊重、相互珍惜、相互信任,才能战胜疾病。我治过不少病人,明明有效见好,病人家属却因病人病情好转,就把生的希望又转投给了他们心底更信任的“权威医院”,以致后来再无力回天。病人家属是医患关系的重要一环,我希望全社会都应树立起尊重中医、信任医生的良好风气。

薛应中(后右1)在接诊患者

采 访:作为老中医,您对于现在的病人最想“警示”什么,请讲讲他们的故事。

薛应中:面对疾病,病人四处寻医问药、企图多加几层保险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一定要选对方式。

多年以来,我见过很多病人,病急乱投医,医生随意用药,滥用毒副作用较大的治疗方法,给患者造成严重的伤害。本来可以延长生命,却非要动不合理、不必要的手术,让病人元气大伤;本来为提高疗效而加大剂量,却对人体构成了致命性的伤害;为了减轻痛苦,却因治疗的毒副作用又增加了新的并发症;本想是要健康,却手术、放疗、化疗一起上,结果病人死亡得更快……血的教训比比皆是,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

尤其是手术,其实和车祸一样,都极大地改变着人体原有的气血运行方式。可如今手术使用的如此随意和频繁,最终会使气血在人体里的流转变得堆积滞涩,更不消说当人的身体器官被随意切割,气血伤害太甚时,人体内神奇可贵的潜能就被大幅透支;所以我们的患者,在医生告之要手术前,一定要慎之又慎,否则世上没有后悔药。

采 访:您认为在认识、理解和选择中西医的方面,需要什么样的态度?

薛应中:其实好多病都可以用很寻常的方法来医治,然而一有普通病就到医院去看,往往与其说是去治病,不如说是去遭罪,甚至是接受宰割。

在诊断上,不少疾病试遍现有的高级、精密仪器,然而其检测结果往往仍令人说不清道不明。

在费用方面,近二十年来医疗高费用不断攀升的现象太多了,昂贵的检查费和药费,让病人越来越觉得“生不起病”。一些新特西药价格到了离奇的地步,但疗效却不明显,许多患者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最后还是人财两空。

有的患者还经受了炼狱一样的折磨,病未见好,副作用却“影响深远”,一次给患者造成的伤害可能就永远无法恢复,化疗药物仅注射一次就出现脑损害而变为痴呆或导致肾功能衰竭的情况并不罕见。

这就需要我们审时度势,不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想起中医中药,而是要在治疗早期,就选择最合适的时机介入。

中医药自古有“简、便、验、廉”的评价,以低副作用控制病情,在一些重大疾病、疑难杂症方面,有着西医难以达到的作用,在某些疾病的治疗上,疗效还明显优于西医。所以我们一定要选择适合自己的治疗方法,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薛应中(中)为延安患者梁玉明诊治

采 访:您怎样看待中医中药的现状?关键问题在哪里?

薛应中:中医中药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处于被挑剔被审视的地位,我见过农村的老中医,多年来一直为十里八乡的乡里乡亲看病,半辈子口碑都好,当然没有什么职称,无论治好多少人,一直在担心正常的行医会招来官司,承担莫须有的责任。他们中真有人被撤销执业资格,丧失了行医资格,甚至被处罚款和没收药品。

这是民间的情况,在一些大城市的中医院里,也都是用管西医的方法管中医,中医的脚不得不穿上西医的鞋子。

关于中医,日本把《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200多个方子,开发成汉方药,行销世界。而中国人吃了几千年的方子,如果想做成中成药,必须像研发新药一样从头再来,人吃了不算数,还得做动物试验,让小白鼠点头。

关键的问题在于:西医不顾中医的发展规律在管理中医。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了。

采 访:中医药是中华文明历史长河中的瑰宝,在时代的急速变迁中您如何看待它的传承与光大

薛应中:学习中医,就是要掌握过硬的临床技能,能够综合望、闻、问、切等多种诊断方法获得临床信息,理性分析人体的病变,做出正确的诊断。

目前中医教育,比较突出的问题,是中医学生的外文和计算机水平都很高,却读不懂《本草纲目》的《序》。没有通读过《黄帝内经》的中医大学生甚至硕士生、博士生大有人在。很多学生读不懂《伤寒论》,有的甚至连基本的药性赋、汤头歌诀也不会背诵。中医硕士、博士到临床上不会用中医看病,已不是个别的现象。

不少中医药大学生入学两三年后,依然不辨“阴阳”、不懂“五行”,较难接受中医学知识体系,进入不到应有的学习状态,甚至还有不同程度的“抵触”情绪。很多学生毕业后既不懂“望闻问切”,也不会开方配药,名为中医,实为西医。这样的西化教育,有人称之为“中医的掘墓人”。

我个人的想法是,要允许老中医带徒,要允许民办中医院校的存在,允许其毕业生行医,要发挥民间办学复兴中医药的积极性。在民间,大致估计,目前我国还有15万没有行医执照的中医。他们是有师承的,即便看病疗效好,或有一技之长,但因为没有文凭,不懂西医,不会外语等,拿不到行医执照。民间中医在保留中医特色和精髓方面是有功的,应该允许他们以及所有执业中医带徒,至于徒弟能否有行医资格,应该由师父说了算,由患者的具体疗效来说话。

现在的诊所,大部分老中医为了正常执业,还要聘用有执业证但不会看病的人,当然还要凭空支付费用。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早就应该取缔了。再如还要求中医诊所要配备听诊器和血压计等,不配备就不予办证。这还是西医利益集团的管理心理在作怪。已经引起很多患者质疑了。这实在是多此一举。希望今后在办证时,不要再让这种用西医改造中医的现象继续存在。

部分弟子与患者在薛医堂成立十五周年典礼上的合影。

近十几年里,我收取了几批弟子,目前共有五十一人。学习中医很苦,现在又面临对中医不利的种种局面,但他们仍义无反顾地追随我而来,也让我很是感动。我常告诫他们,现在中医药学术不但没有得到很好的继承和发展,反而陷入危机和混乱之中,中医药的实质和特色,正面临蜕变和消亡的危险。面对现况,必须正本清源,返朴归真,坚定信念,凡入我门的弟子,一定要牢固确立并坚守中医思维,日后从医,不可用西医思想来“修正”中医,不可迷信专家教授的所谓名声地位而妄自菲薄,而是要成为具有坚定中医信念和较高中医思维能力和临床水平的“铁杆”中医。

采 访:现在国家启动大健康行动,对我们中医行业有什么影响?

薛应中:这几年我到国外,发现中医有了越来越高的认知度和赞许度。尤其现在,中医进入国家顶层的规划层面了。这是最令人高兴的事。这个高度,十几年前基本上不敢想,也想象不到。我们这几十年,自己不尊重中医的医学地位,不重视中医的发展,甚至还有人把中医置之死地而后快,究其根本,就是出自文化上的自卑感。

现在,中医药有了六个突破性的新面貌:1、政治层面上的国家主导。2、经济层面上的国家财富。3、文化层面上的国家符号。4、外交层面上的国家名片。5、学科层面上的国家战略。6、法律层面上的国家保障。

可以想见,中医药确实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了。对我们中医行业最大的影响,我估计是中医药服务领域将有更全面的覆盖,中医药健康服务能力会显著增强,对中国社会和经济的发展,都可能做出更大贡献。我相信,中医的理念会得到越来越广泛的认可和推崇,并重新开始塑造当代中国人的健康观念。

采 访:请您谈一谈对中医中药行业发展前景的展望。

薛应中:我出身民间,一辈子为普通百姓看病,以我的体会,中医真正的希望,还是在民间。希望我们有关部门能够切实地落实中央精神,能够不变调,不走样,尤其是用西医来规范中医、让中医屈从和适应西医,让中医中药变得不中不西,不伦不类,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发生了。

希望有关部门,能够真正地降低执业门槛,为民间中医的发展与传承出一点力。

中医自己也要争气,最争气的办法就是用疗效说话,自带传播效果,使博大精深的中医药越来越被人们接受,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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